幽靈人種系列 (Re-Animator) 觀後感
幽靈人種是導演Stuart Gordon在1985年改編H. P. Lovecraft的恐怖喜劇，由Brian Yuzna製作，後面有兩部續集，此篇短短記錄看完三片後的心得，此三部電影分別是幽靈人種 (Re-Animator)、幽靈人種2：再續人種(Bride of Re-Animator)以及幽靈新人種(Beyond Re-Animator)。
第一集簡介：
相信自己能使死人復活的瘋狂科學家Herbert West來到美國學習，與Miskatonic醫學院的高材生Daniel Cain成為室友，為Herbert的實驗成果感到震撼的Dan，被Herbert說服，利用Dan在醫院太平間實習的身分來接近新鮮的人類屍體；另一方面，Dan的女友Megan Halsey百般反對兩人成為室友，在聽聞Herbert和Dan進行的實驗之後，院長Alan Halsey開除了Herbert，並威脅Dan不准再繼續幫助Herbert，否則他將失去他的獎學金。
死亡是人類最終的疾病。
從我開始有意識地在看電影以來，恐怖片一直都是我最喜歡的類型，專注於挖掘人類對死亡和未知的恐懼，反映出製作者的面目，也帶出觀眾的驚駭反感。恐怖片不只是刺激、嚇人、噁心，也能作為一種曖昧的寓言故事載體、時代形象的隱諱呈現，如果做得好的話，還會個有趣的外殼故事。當然，電影的切入點越來越多，恐怖片也可以拍得很詼諧很搞笑，史都華高登在1985年改編的Re-Animator，是故事、內容、恐怖、好笑、角色的全冠王。
此片在今年已經被我輪了一遍又一遍又一遍又一遍又一遍未來可能還會很多遍，事後觀察，很多人看完這部片之後記得的都是”A (severed) head gave a head.”即使過了將近三十年，那還是一個很病的笑話。Re-Animator改編自H. P. Lovecraft的短篇小說Herbert West: Reanimator，導演史都華高登是Lovecraft的死忠粉，原來是個劇場人，在看了Reanimator之後想改編電視迷你劇不成，之後得到製作人Brian Yuzna幫助拍成電影，名利雙收，現在應該還是高登最有名的作品…(小小哀傷XD)
H. P. Lovecraft的原版短篇小說共有六章，當年在搞笑雜誌上連載，每章都非常短，在小說中Dan Cain這個名字不存在，以”Herbert West過去的夥伴”身分的男人作第一人稱，用回憶錄的型式來記錄他和Herbert West從學生到成人時代，在死人復生這樁實驗上的過程和進展。電影揉碎又重新拼接小說六個章節的故事和角色，改變了年代，在原作中Dan(姑且這樣稱呼這個角色)在Herbert實驗的初始階段就參與其中，而他們因為缺乏適當的實驗對象，導致他們的實驗長達近十七年，在電影中可能就只有幾星期或幾個月，步調調得飛快。
實際來談談電影，這部片是典型的美國八零年代恐怖片，土法煉鋼的實體特效，紙皮糊肉、黏腸脆骨，過度誇張的血腥暴力，腥羶色樣樣俱到，Lovecraft的東西到了八零年代也染上那種色彩。Re-Animator的題材自然會運用到許多實體特效，但也限制了特效師實驗的空間(高登好像對很炫的特效不感興趣)，故我不認為這部片光靠噁爛特效就能滿足喜好實體特效的群眾，其真正有趣之處在於血腥恐怖與黑色病態幽默的完美結合，高登對故事的處理和演員的詮釋更在裡面注入一股情感力量。
飾演Herbert West的Jeffrey Combs同樣是劇場出身，和高登陸續合作電影和舞台劇至今，是B級電影中很有名的演員(或許有人是因為Star Trek認識他)。Combs有一種非常特別的說話方式，轉化到表演上，他凝肅的神情和口條，配上Herbert West偶來的尖酸嘲諷與冰點笑話，造就了一個極度迷人的自命不凡狂人，電影中對這個角色的背景介紹少之又少，高登在很多小地方特別彰顯這個角色的無視旁人和傲慢之處。
Bruce Abbott飾演的Daniel Cain相對是個低調平凡的角色，在小說裡沒有多加敘述，高登的版本裡Dan Cain是個年輕有前途(又帥氣)的多情種，對病人抱有高度同情心，在這樣的設定理念之下，他一方面真的想救人性命，一方面又被社會道德與法律束縛，他對Herbert實驗抱有常人應有的質疑，這種優柔寡斷的態度造成兩個主角(在本集和續集)之間的有趣互動。小說中以「我們的經歷」作為故事主軸，在電影中，Dan Cain其實才是真正的主角(只是Jeffrey Combs太搶戲)，電影結束時，他也投向了黑暗。Dan的女友Megan是原著中不存在的角色*1，高登這個選擇不只在Lovecraft無性的世界中捲起了性的波瀾，也在Herbert和Dan的關係和實驗路上成為某種阻礙。高登對Megan這個角色做了一些很病態的安排，已經不只是衣服脫光面對被侵犯的危險，Barbara Crampton演Megan這個角色犧牲很多。
雖然沒到異形、突變第三型、變蠅人那種大師等級(或是說，被主流觀眾接受)，但其背後有許多信徒，很多人為它深深著迷(最近幾年還有人在傳要拍第四集呢，翻拍應該是早晚的事)，我無法替其他人解釋他們喜歡這部片的原因，對我而言，除了那些瘋狂的情節和血腥特效之外，高登小心翼翼營造出來的角色是主要的引力，幾近無縫地鋪陳出角色的個性與彼此間的關係，讓這個死人復活的電影多了很多生命力，Re-Animator是難得的恐怖(喜劇)佳作，也是真正的一代經典。
此片分三種版本，未分級的86分鐘和R級的95分鐘，還有後來出的加長版105分鐘(rough cut有135分鐘)，我先看了未分級版再看加長版。最容易找到的應該是未分級版本，此版步調輕鬆明快，Barbara Crampton露得比較多(如果你care這種事的話，不過好像也只有多一幕吧XD)，Herbert West這個角色比較可愛一點；加長版講得比較仔細，深入解釋了反派的能力並交代了一些重要的後續，故事邏輯組織較強，角色各自的背景和彼此間的互動更多，但確實有一點點拖沓尷尬的情節，內容也比未分級版更黑暗一點，雖然剪掉的東西不足以影響主要劇情，但對我來說加長版更為完整。
*1: 據我所知Lovecraft很晚才和女性發展出成人關係，在他的故事裡很少會有重要的女性角色，高登在訪談中也提過這一點；在小說裡兩人都沒有女性伴侶感覺很正常，他們的實驗沒有金錢支援，偷偷摸摸，是要怎麼有自己的生活、發展自己的家庭？不過，很奇妙的是，在小說中他們住的地方有個僕人呢。至於在電影中加入那麼多性的元素是製作人Brian Yuzna的主意，我不太確定加入Megan這個角色究竟是誰的想法，但加入Megan確實成為一股有效的劇情張力。
第二集簡介：在祕魯戰場擔任志願醫生後，Dan和Herbert回到Arkham老家，在Miskatonic醫院中行醫，Herbert收集屍體以進行新的實驗，Dan對一名癌症末期的女病患Gloria產生了不尋常的同情心；同時，一名警探開始調查過去的Miskatonic醫院慘案。
So, um, this happened. 在我對這個系列還一片空白且腦袋完全關機的時候，這部片看起來還OK，夠娛樂，劇情很散，但就，嗯，OK。Re-Animator一開始會被拍出來，最初是因為史都華高登和朋友說他想作一些和科學怪人有關的東西，那，嗯，科學怪人的續集(電影)是科學怪人新娘(Bride of Frankenstein)，所以，Bride of Re-Animator這個標題和這個故事方向，還算過得去…還算合理…是吧？
只是，除了和這部片的製作團隊是朋友、曾經是工作夥伴之外，高登和這個續集沒有任何關係*2， 任何有眼睛、有小學生判斷力、又看過第一集的人，就會知道這部片沒有存在的理由，不是說Re-Animator不能有續集，而是以第一集結束的方式，不應該有Bride of Re-Animator中那樣的劇情存在，就算忽視劇情連接問題，這部片仍是個抓不住第一集電影細膩精神的仿造之作。
簡述一下，這部片的大致方向是將Herbert的實驗主軸轉移到「創造生命」，將拉氏原作的後兩章與科學怪人新娘硬拼湊起來。我不敢說Brian Yuzna是個拍電影的大外行(有金援有人才，拍起來是能爛到哪裡去)，但他在電影主要劇情線的決策上非常糟糕，我不怪他試圖講「創造生命」這個主題，模仿科學怪人弄個拼布娃娃這概念也不是那麼糟，但電影中太多拙劣處理拼湊的情節，讓我不禁認為Yuzna始終就只是個喜歡環球怪物和鎚子電影的恐怖片愛好者，而不是一個能說故事、描繪角色的人。
我在看第一次的時候，稍稍注意到續集與第一集在特效方面有很大的不同之處，奇形怪狀，各式各樣的屍體拼湊物，事後一查，似乎是有一些不錯的特效師慕名而來，裡面負責特效化妝的有三個來自鬼玩人2，最有名的大概是負責現在美國AMC電視台殭屍影集The Walking Dead的首席特效師Greg Nicotero，在Bride of Re-Animator中有個雙面人的設計極美，這部片的特效彌補了一點。
即便是越想越失望，但我對角色的喜好導致我對這部片又愛又恨，無論這部片邏輯破多大洞，這還是Herbert和Dan的故事，我從情感上就對這些人偏心
那麼，重點來了，Yuzna有沒有毀掉這個系列的人物呢？對我來說，沒有，這是不幸中的大幸，雖然為了情節發展，Dan在這部片中變得無比愚笨，Herbert變得更加渾帳，這對某些粉絲來說是不可原諒的事，但迷妹的腦補不可小覷，第一集的基礎加上一點點腦補就讓我能夠把邏輯放一邊，理解Dan為什麼會願意繼續跟隨Herbert的腳步，Herbert又是如何善於操縱人際關係──但這還是個糟糕的續集，如果不喜歡第一集，那就沒有繼續看這集的必要了。
*2: Brian Yuzna自己的製片公司Fantastic Factory在YouTube上有幾段Yuzna的訪談(Link)，他提到他們還在作Re-Animator時談論過續集，續集House of Re-Animator的首要概念故事是Dan處理對Meg後續的事情和情感、West神祕地消失，之後Dan被綁架到白宮，發現West正在白宮內復甦死人，打造政治形象人偶，雷根其實已經死了之類的。Jeffrey Combs和Bruce Abbott都笑說那根本不能拍出來。儘管只是笑話，我個人覺得很有趣，恐怖政治喜劇耶，這個概念比Re-Animator後面實際拍出來的兩部續集都有趣多了。
愛的讀者們，正經的想法我在第一集都寫完了。所以，我猜我可以提供一些有關Re-Animator幕後的事情，特別是關於這一集的事。在講那些東西之前，還是先來聊一下這集的故事和角色。Beyond Re-Animator的故事設在監牢中，Herbert會告訴你，他之所以坐牢，是因為Dan在法庭上指證他，在牢獄中度過漫長的13年，新進的年輕獄醫Howard Phillips主動表示要幫助Herbert進行他的實驗，來監獄中作採訪的女記者Laura接近Howard，希望能挖出Herbert背後的故事。
這集主要的角色有Herbert West、一個幫助他的天真醫生、天真醫生的女友(女記者)，和一個垂涎女記者的獄長。看著心裡實在複雜，因為這個設定和第一集非常相像，但螢幕上的舊人卻只剩下Herbert West/Jeffrey Combs。我一度以為是飾演Dan Cain的Bruce Abbott主動退出這個系列，或是有什麼事導致他無法參演。在最初的搜索中我找不到Bruce有和劇組鬧得不愉快的消息，甚至還找到去年他和Jeffrey Combs一起接受訪談Re-Animator的影片，高登那邊也找不出個所以然，聽了幾個Brian Yuzna的訪談才找到答案。Yuzna這人不太會拍片，但腸子是直的，把Re-Animator系列幕後的事情和他拍片的理念講了個七七八八。
所以，過了13年，Brian Yuzna也不是沒工作，突然想弄個第三集，大概是為了替自己的新公司Fantastic Factory弄出點什麼東西，問題是Combs青春不再，Yuzna在腦力激盪之下決定將Herbert關禁閉，年齡和實驗進度緩慢就不成問題。原來的故事構想是這樣：Dan與Herbert分開之後，藉由在手術中使用Herbert的研究成果成為有名的心臟外科醫生，但過去經歷的恐怖事件令他失去了道德感，在某個選舉中的政府官員不小心犯下殺人罪後，與官員有關係的Dan必須想辦法將Herbert從監獄中弄出來以粉飾太平。
Sounds good, right？但到了最後， Yuzna決定只拍攝監獄內的情況以彌補較高的特效成本，或許是他因為拍片場地在西班牙沒有信心(第三集大部分的工作人員都是西班牙人，包括許多主要演出人員，很多對白都是後來配音，一聽就知道不是美國人…XD)，在訪談中他說，只拍監獄也不錯，並且他覺得看著兩個中年老頭沒意思，於是留下Herbert、引入新的助手角色(和新的正妹)。…FUCK. 這集對我的吸引力降低的其中一個理由，如同第一集，很多時候是以助手為主要角色，問題是飾演Phillips的德國奶油演員Jason Barry真的不太會演戲…女記者Laura的戲份也非常重，Elsa Pataky還不差，但實在和前作角色設定太像，我對這系列女角的感覺已經徹底麻痺，我還是寧願看兩個又醜又老的醫生。配樂也從Richard Band換成Xavier Capellas，Capellas將原來(向驚魂記"致敬")的配樂混入電子聲響和嘉年華會似的作曲配置，和過去的詼諧陰森不太一樣，非常歡樂明亮。
第三集已經不再是改編，不去講什麼納米等離子能源記錄行為習性的理論有多扯，到了這地步，Yuzna打算講靈魂轉換這種事我只能笑一笑當作耳邊風，因為無論如何他總是會偏題去弄那些新奇好玩的東西，這是一部仰賴特效和WTF驚嚇元素的電影，最後的監獄暴動看起來很花俏，但整體就是亂。雖然行事作風不變，失去了藥物和舊夥伴的Herbert West看起來疲憊衰老，他的銳角被磨去，儘管不知他是否會繼續他的研究，我想他最終也難敵生命之終結。Yuzna近日說他打算重啟Re-Animator系列，究竟是要沿用原班人馬繼續第三集的故事或是換一批演員進行類似的公式，無論如何，我只希望他好好當製作人，別下來攪亂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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